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岁月的那条小溪 记拓石石家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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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8-4-2 13:59:40 | 只看该作者 回帖奖励 |倒序浏览 |阅读模式
夏天到了,充满眼帘的全是一片翠绿,各种树木、葛藤、老稼甚至连荒草都显现出极其旺盛的生命力,将南岔一队的高山,河谷点染得勃勃生机。那条小溪不知疲倦地流淌,流水声比任何时候都要响亮,我们平时踩着过河的石头都被淹没,只好用几根树杆搭在上面,充当临时的桥。

从包谷苗长到一尺多高时就开始锄草间苗,这种枯燥无味的农活引不起我们多大的兴趣。一天吃饭时,周队长来到场院,对我和周先宁说道:“张自力,周先宁,给你们知青盖房子吧?”

这是我们求之不得的事情。一半男生住在狭小的牛圈里已经半年多了,即便是住在仓库底下的人,也感到很惊恐:虽然已经习惯了头顶上的血迹,但楼板上的战备粮、储备粮养着成群的老鼠。晚上是它们大闹天宫的时候,不仅唧唧吱吱的闹得人不能很好地睡觉,有时,尺把长的老鼠还会从楼板与墙之间的缝隙中掉到炕上,搞得胆小的人,常常会惊叫起来。

周队长还说:“你们每一个知识青年有三百多元钱的盖房钱,一共快五千来元钱呢,都在公社。如果不盖房,这笔钱就不给。我算了一下,买瓦要用一些钱,木料山里有,我们自己伐,不要花钱,这样还能剩下不少钱呢。现在闲一些,又没有其它副业,锄包谷让弱劳力干,不如把这笔钱挣回来。”

周队长很会算计,但是这个算计也符合我们的心思。于是,很快达成一致,十四个知青,盖一排四间大瓦房,地址就选择在场院南边的牛圈附近,那里地势高,也平缓一些。

经过半年多的锻炼,知青已经成了队里的主要劳动力,你想,十四个人都是二十来岁的年轻人,其中还有十个棒小伙。队里虽然有十四户人家,但真正的壮劳力只有五六个。那么,盖房的主要任务就落到我们知青头上了。至于技术,刘木匠就会盖房,他是“工程师”。

首先要伐木料,盖四间房,柱子、檩子、梁、椽子等等要不少,大山上树木多,但是到底哪里有合适的木料,却不那么好找。小一点的木料还好办,最难找的是六根明柱,这种柱子不打在土墙里,既要粗壮,又要直,主干还要六七米高。一天,刘木匠带着我和谢援朝翻了几架山,才在一个山坡上找到了一棵可以做明柱的杨树。刘木匠说:“别人告诉我这附近有一棵树,找了半天才找到。老张、谢援朝,你们先把它伐倒,截成需要的长度,把树枝也砍掉。还差两根,我到别处再找找吧。”

这是一棵十分粗壮的杨树,长得十分端直,树根部的直径足有一尺多,虽然四周也有一些树木,不过只有这一棵可以做明柱用。开始伐树了,我轮起了斧头,先将靠坡上面的树干砍出一个豁口,然后再在另一面砍起来,山上非常寂静,只有我们的斧头砍树时发出的:“砰、砰”的声音。经过一段时间的努力,这棵树开始摇晃起来,根部还发出吱吱的声音,再加几斧头,这棵大树就朝坡下的方向倒去。不过,它并没有到下来,那繁茂的树冠与其它树的树冠交叉缠绕在一起——这棵树斜着架在了半空。

这是我和小谢没有想到的事情,树没有倒下来,我们就不能将它砍断,也拉不走。无论怎么摇晃,树冠的枝叶越缠越紧,最后,连晃都晃不动了。

我和小谢坐在山坡上,看着这棵好不容易才找到的明柱,毫无办法。于是便躺在山坡上,透过树叶的缝隙,观赏着蓝天上飘动着的白云,一方面休息,一方面想着办法。

我看这斜躺在上坡上的这棵大树,对小谢说:“我顺着树干爬到树上去,可以骑在树上将它砍断。”

谢援朝说道:“那会很危险的,你要上到七、八米的高度,树一断,你就会掉下来,搞不好滚下山坡,那就麻烦了。”

我说道:“危险是危险,可还能有什么别的办法将它砍断呢?”

我们两人想了一阵,都没有办法。我果断地说:“不管了,我来试试。”于是,我顺着那粗壮的树干,颤颤巍巍地往上爬。爬到一处树枝分开的地方,我们估计底下的树干够需要的长度了,将多余的树枝砍掉,同时也给我砍出一个可以坐的地方,我准备骑在树上来砍这棵我们看中的树。

骑在树上,虽然垂直点只有七米来高,可是,底下是陡峭的山坡,如果滚坡的话,那高度就有几十米了,看着都叫人心颤,何况还有被在上面的树干撞下山坡的可能。可是我没有选择的余地。只有冒险。才有可能将这棵树砍断,运回去。

我用左手扶住上面的树枝,用右手挥动着斧头,在空中开始砍了起来。这样砍树是非常不方便的,方向也不对,可是爬在树上的我毫无办法,只有一下一下地砍着……

终于我听到了被砍的地方发出了吱吱的声音,我感到树干快要断裂了,左手扶稳上面的树枝,右手紧砍了几斧头,只听到大树“咔嚓”一声和小谢“啊”的一声,那颗大树干沉重地摔在了山坡上,并急速地朝山下冲去。而我突然感到耳边生风,“呼”的一下,在空中划出了一道弧线,从空中降落到了地面。原来是那些相互缠绕的树枝起到了减速的作用,无没有滚下山坡,而是平安地回到地面上来。

等到刘木匠牵着牛来时,我和谢援朝已经做完了所有的准备工作,只等将这棵“明柱”拉回去了。

现在会想起来,除了在熏扫帚时在山里遇到过一次危险以外,这是我遇到的又一次最危险的事情,至今,我都记得那些细节。



岁月的那条小溪 192


山区的劳作,主要靠背,一个背篓,就是山区运送任何东西的工具。我们每一个知青都有一个这种竹子编织的背篓,冬天背粪时,我们已经感觉到这种农活的艰辛。在我们盖新房的时候,对于背就更有体会了。

当时晁峪农村盖新房,墙是用泥土夯实打出来的,这不用多说——谁也没有钱买砖头盖房。可是,屋顶得用瓦,这也是生活比较好一些的人家最奢侈的要求。知青盖房,国家拨有一些钱,周队长也算计好能够买瓦,那么,给知青盖瓦房就是理所当然的了。

南岔一队不烧瓦,只有到晁峪大队去买,这一段路是十分遥远的。我们先用牛拉的架子车从晁峪大队将瓦运到“峡里”的磨房那儿,然后剩下的约三里山路就得靠人背了。背瓦的任务主要都是由知青来完成的。

用背篓背东西与扛东西或者挑东西有很大的不同,这就是货物的重心在身体以外,为了保持身体的平衡,就得弯着腰,将头尽量往前伸出去,在身体平衡的前提下,再一步一步地移动双脚前行。一背篓瓦比一背篓粪要重得多,加上这几里路是一路上坡,快到场院时,还有一段陡坡路要上,背一趟瓦十分辛苦。不仅腰酸疼得不行,连脖子都撑得好像要缩不回来了。

夏天穿得薄,那竹制的背篓带似乎要嵌到肉里去一样,勒得两个肩膀生疼。每天晚上脱了衣服,揉着酸疼的腰,用温水擦拭连皮都已经被磨破的双肩,有时忍不住都要哼出声来。

但是,这是给我们知青自己盖房,再苦也要坚持啊。

四间瓦房和一间厨房需要多少瓦,我已经记不清了,只是那年夏天,我们有很长一段时间都在背瓦。当瓦背完时,刘木匠就领着我们将各种木料锯成需要的尺寸,开卯凿孔,一一对应,一切准备停当,就要将屋架立起来了,对于盖房来说,这是最神圣的一天。

立屋架的那一天,全队的主要劳力都来了,还在房梁上系了一根红布带,以示喜庆。我们十几个知青最高兴了,不知疲倦的爬高上低,和社员一起将这个屋架立了起来。

我却有一丝隐隐地担心:房子盖好了,是否就意味着我们真的将一辈子留在这秦岭深山的小山村了?我们是否就要永远从事那些原始的劳动,而这些劳动的目的仅仅是为了生存下去?不能想象的是,若干年以后,我们将变得与社员一样,穿着一身常年不洗的、油光发亮的棉衣,腰里捆着一根葛藤,嘴里叼着一根旱烟锅,在这常年见不到一个外人的地方,人们相互之间只有一句话:“吃了么?”。那时,理想和对未来生活的憧憬恐怕都已经被抛到九霄云外去了。

我无法摆脱这种苦恼,从文革开始至今已经三年了,停止了学习和航模活动,什么航空事业,什么未来,都离我远远而去。而今,令我们“扎根农村一辈子”的房子也盖好了,这不是借住在房东老大爷的家里。而是我们自己的房子,尽管它是新房子,却似乎也是禁锢我们的身体和精神的牢笼,一种压抑感使我喘不过气来,一种想要发泄的心态常常使我烦躁不已。

一天,天上下起了大雨,满山沟都被大雨和白雾所笼罩,我只身冲进那瓢泼一般的大雨中,在泥泞的场院和山沟的小道上狂奔,一边奔跑,一边大声地呼叫着:



Над седой  равниной  моря  ветер  дучи  собрает……

   

我需要发泄,我不甘心情愿一辈子与这个原始的部落为伍,在这荒芜的深山老林中度过我的一生,我没有忘记我的理想,我的追求,可是,我离这个目标越来越远了,我不甘心,却毫无办法,任大雨倾盆,也浇不灭我心中的火啊。

“让暴风雨来得更猛烈些吧!”我继续在风雨中大声地呼叫、疯狂地奔跑。

……

当我拖着疲惫的身躯,浑身象被水浇了一样回到场院时,同学们都用奇异的目光看着我,也许,我的发泄也感染了他们,大家都不说话,只有陶青青轻声地问道:“张自力,你怎么啦?”

我回答到:“也没有什么,只是好像心中有一团火要燃烧,控制不了自己罢了。”

陶青青说道:“快不要这样了,大家都跟你一样有理想有追求,可是,有什么办法呢?但无论怎样也不能拿自己的身体开玩笑啊,快回去擦干了,换身衣服吧。”

换完衣服,我躺在炕上,一声不响。下雨天不上工,大家都无事可干,看着屋外的大雨,各自想着自己的心事。

自下乡以来,这是我第一次发泄。如果说,刚下来时,还有金兰珠烈士的死可以使我充满豪情的话,那么,半年过后,那些简单原始的劳作,那每天单调的吃食,那每天的劳作好像都是为了一口饭的精神状态,都使我渐渐地不能忍受……

但是,担忧归担忧,我们却没有任何能力改变这一切,房子还要照常盖,紧接着的打墙上瓦,我们知青都是主力军。房子盖好了,我们都住了进去,当然,新房无论怎么都要比原来住的地方强多了。



岁月的那条小溪 193


南岔的秋天十分美丽。

这时,一抹郁郁葱葱的绿色开始变化了,有的树叶变成了黄色,有的变成了红色。山坡上,各种颜色交错、夹杂在一起,将群山点染成一副多彩的油画。令人惊叹的是,生长着橡树和枫树的向阳的山坡,树叶变得一片火红,整个山头象燃烧的火一样,风吹树叶动,那火焰还会随风变幻,象熊熊的火炬,巍为壮观。

沟里的核桃树上,果实的外壳开始发黑,有的已经掉到了地上;毛栗子树上,带刺的果实呲牙咧嘴,张开了的豁口,栗色的果仁一遇到太阳就会争先恐后地挤出果壳,掉到地上。勤劳的松鼠满地乱窜,将掉在石缝中的核桃和毛栗子带回去作为过冬的粮食了。

包谷上的红穗已经开始干枯,包谷杆随着秋风在摇曳,干燥的叶子发出“刷。刷”的声响——丰收的季节来到了。

这是一个圆月的夜晚,天空没有一丝云彩,银色的月光洒向了绵绵不绝的山峦。在向着月光亮的一面,山峦被照得十分明亮,树叶随着秋风的吹过不停地摇动,月光也随之不停的闪烁,泛着如鳞般的银色的光。背光处则是一片黝黑,在暗蓝色天空的衬托下,显现出山峰雄浑和伟岸的轮廓。星星看起来十分的低,似乎一伸手就可以摘下来似的。秋天的夜晚格外的宁静,偶尔,传来一声猫头鹰的鸣叫,那凄厉的叫声在寂静的夜空里传得十分遥远……

这是在这深山老林中的南岔一队,广博的山林中只有那么十来户人家,社员们早已入睡,陪伴月光的,只有知青屋中那盏昏暗的煤油灯。

场院上,收麦时留下一堆不大的麦草,男知青躺在松散的麦草上,女同学坐在碾麦子的石磙子上,仰望着无垠的星空,想着各自的心事。

夜是宁静的,可是我们的心不能平静下来。下乡快一年了,要是从文革算起,已经三年多了。这三年多的生活,不管被冠以多么冠冕堂皇的名词,只有我们自己心中明白:这决不是我们需要的生活道路!对美好未来的追求是人的天性,理想的信念还没有泯灭,这美丽的自然风景并不能将我们永远留在这荒僻的山林。

可知青的生涯何时是个头?

没有人能回答这个问题。没有任何人给出一个明确的目标和说法,这更加叫人揪心。在一声哀叹中,谢镕忽然说了一句:“我们就不能象根太一样,很满足地生活在这里?”



“根太”是我们队的一个独身的社员,至于他姓什么,大家都不清楚,无论老小,都叫他“根太”。他个子不高,大约只有一米五几,可是嘴很大,还很爱笑,一笑起来两个嘴角咧得很大,好像要扯到耳朵根一样。根太没有任何心眼,非常纯朴,纯朴得有点近乎原始。他说陕西话,队里除过他以外,还有李虎太一家是本地人。我说的本地并不是指南岔,由于生活极其艰难,山外的人也不屑于到这么一个深山老林来受苦。

然而根太对此却很满足。当时我们队的主要粮食是包谷,大部分时间吃的都是包谷面“搅团”和包谷糁子糊糊,只不过是放了几块土豆,比较粘稠一点而已。当然还有一点麦面,一年中可以吃到几顿稀有的面条。只要吃了面条,根太就会不厌其烦地来到队里所有人跟前,将眼睛挤成一条缝,嘴咧得老大地说:“我今儿吃面了!”,一边说,还一边吧嗒着嘴,显现出极端的满足。

根太三十几岁了,还没有成家。我们队根本就没有年龄想当的女性,即便是有,十个就有十个会嫁到山外。山外的人,又决不可能嫁到南岔这样的山里来,于是,根太就只好当老光棍了。

根太与别的单身社员不同,他住的不是石头垒砌起来的地窝子,他有两间瓦房——这是他父亲留下来的,而且只有他一个人居住。

每年的春季,会有一些山外的生产队到山里来开荒种包谷。山外人便找到根太,说:“根太,把我队外(那个)‘姐姐’说给你咋相?”。“姐姐”是当地人对未出嫁女子的称呼。

此时的根太咧着大嘴,喜上眉梢地说道:“能成么。”

山外人接着说道:“那得让我们住在你家,我叫外‘姐姐’来做饭,也好和你拉瓜拉瓜。”

根太还是说:“能成么。”

于是,会有十几个山外生产队的社员住到根太家。每天,大家都上工了,一个“姐姐”留在家里做饭,这时,根太便心猿意马了,自己的工也不好好上,总是坐在灶前盯着外“姐姐”看。不要担心会出什么事,山外人早已经习惯,根太决没有“出格”的胆量。

外“姐姐”实际上是一个媳妇,经见的比根太多得多了,一边做饭,一边与根太调笑。恰到好处时,外“姐姐”就会说:“根太,把你外白面拿出来叫咱吃些。”

此时的根太不会拒绝,而是笑着说:“你到罐子里舀去。”

于是,“姐姐”会毫不客气地到罐子里舀出一盆白面,这天中午,他们这些人的伙食就会由包谷糁子糊糊变成白面条了。“姐姐” 端着舀到手的白面粉,用粘着面粉的手,会不失时机地在根太的脸上摸了一把,嗲声嗲气的说道:“怪根太,好的些!”

此时的根太,象吃了兴奋剂一样,感到无穷的满足了。

来到自己队上,就会有社员问:“根太,外‘姐姐’给说成了么?”

根太十分肯定地说:“说成了么!”

别人接着问道:“咋么说成了?”

根太一边摸着自己的脸,嘴角显然又咧到了耳根处,十分得意地说道:“外‘姐姐’摸我的脸来!”

此时,周文官是最活跃的人,他说道:“瓜娃呢,摸你脸就成了?睡觉了没有?”

根太依然一脸笑容,说道:“没睡觉,人家说收毕麦再来。”

这种事肯定不是头一趟,周文官显然已经知道人家吃根太白面的事,就故意问道:“根太,外‘姐姐’吃你的白面了么?”

根太说:“吃了。”

周文官说:“人家把你的白面吃了,那你吃啥呀?”

根太依旧笑着说:“我吃‘搅团’呀。”

于是大家都笑了,谁都把队里分的一点麦子当宝贝,而根太为了一点精神上的满足,却将白面贡献给了别人。不几天,山外人种完包谷走了。根太这时才会哭丧着脸,说:“娘卖×的,外‘姐姐’走了。”过一阵,他会将这件事忘掉,依旧如同往常一样的生活着。

根太决不轻易出门下山,据说他连晁峪都没有去过,最远的一次仅到过段家磨。偶尔,有社员下山,根太就会塞上一角钱和一个墨水瓶,说道:“加(喂的意思),帮我买一盒火柴,三分钱盐。五分钱煤油。”这就是根太对生活的全部需求了。社员们也知道根太的习性,还都乐意帮他。



岁月的那条小溪 194


与根太接触了一段时间,我的脑海中常常会浮现出鲁迅笔下的“阿Q”形象来。然而,根太又不是阿Q,他决不赖,虽然也常在太阳底下捉虱子,却从来不会与人为仇为敌;他也不懒,在队里干活还算卖力。

有一次他和我们知青一起背瓦,我们在一个陡坡相遇,他背着瓦上坡,我们下坡。在相互错过的一刹那,我看见根太弯着腰,梗着脖子努力地将头向前伸出。脖子上了青筋鼓得十分突出,脸上的五官好像都变了形,连眼珠都快要鼓到眼眶外边来了。背篓是很沉重的,他吃力的迈动着脚步,扶着背篓带的双手露出硕大的骨关节。那满脸的沧桑,那劳动的艰辛、那生活的无奈此刻全部写在了他的脸上,虽然他极容易满足,可是沉重的劳动和最简朴的生活,将中国社会最低层的劳动者的真实写真表现得淋漓尽致,比泥塑“收租院”里的形象还要逼真,这可是活生生的人哪!

快四十年过去了,根太的这一瞬间的形象像照片一样永远的篆刻在我的脑海中,也是我看到的中国社会最低层劳动人民生活的真实写照……



谢援朝说道:“照道理讲,社员能够在这里生活一辈子,我们也没有理由不能在这里生活一辈子,都是人嘛。可是,我无论如何都不愿意在这里生活一辈子,这个原因我讲不清,但是从心底里不愿意的。”

谢镕也说道:“我想象不出根太为什么那么满足,叫我也做不到。每当想到有可能在这里扎根一辈子,心里就凉透了。叫我回城,哪怕去扫马路都行啊!只要离开这里。”

赤豆善讲一些,他说道:“要说怕艰苦,队里那样农活我们不做?那样艰苦的农活能够难倒我们?打场时,那一百八十多斤的桩子(装满麦子的口袋),我们还不都是一口气扛到楼上?只是叫我们一辈子在这里扛桩子么?我是不甘心的。”

陶青青也插话道:“你们男生真实好样的,都成为队里的主要劳动力了,扯板、寻扫帚、看包谷等等,样样险活、苦活都干,还都干过来了。我们女生也一样,和女社员一起干活时间长了,都快要变成真正的社员了,想到这里,我都有点害怕。”

阮文娟说道:“金兰珠牺牲时,我们经历了一段恐怖阶段,这个案子至今没有破,唉。我也不知道在这里何时是个头。谁要当一辈子农民谁当去,我是不愿意的。”

叶明富说道:“叫我们当几年农民说清楚嘛!好像判了无期徒刑一样……”

周先宁也来到场院,接着叶明富的话说道:“都说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人应当追求更加好的生活才对嘛。可这深山老林里,近乎原始的生活,不要说实现自己的理想了,连基本生活条件都不具备啊。叫我在这里生活一辈子,不憋闷死才怪呢。”

杨自光说道:“说是‘接受贫下中农再教育,’接受象根太这样的贫下中农的再教育?那不把人都教成‘瓜子’了”

……

我不仅不能接受当一辈子农民的事实,我曾经有过更高的人生目标:我要当一名飞机设计师。我说道:“周先宁说得好,‘人往高处走’才对。你们中好几个人的父亲是大学教授,是知识分子,家里不仅生活条件优越,通过耳濡目染,也学到了许多现代的科学知识,了解到这秦岭深山之外还有一个多么大的,那么绚丽多彩的世界。象我们都念到高中了,期盼着在那个世界里施展我们的才华,来实现自己的人生价值,这时天经地义的事情,除非自己没有本事。而现在,却在这里从事最原始、最低下、最沉重的生产劳动,不仅生活极其艰苦,每天的劳动价值才一、两角钱,不要说艰苦,就是不艰苦,谁会愿意这样生活一辈子,那不真的跟蝼蚁一样了吗?我们是人哪!

“至于根太,他大字不识一个,连晁峪都不愿意去,他看到南岔一队的人都吃包谷糁子糊糊,自己吃了一顿面条,就有了优越感了。他的世界只有南岔一队那么大,他就容易满足,连鲁迅都讥讽地说‘人生识字糊涂死’嘛,谁叫我们接受了十几年的教育,掌握了那么多知识,还知道有更多的科学知识等待我们去掌握,去建设我们的国家呢。

“农民也不一定都满足于现状,老周他们能从更加贫瘠的大巴山来到南岔,说明他们也在追求更好一些的生活,只是他们对世界的了解有限,只限于能吃饱饭就行了,所以能够在南岔安身立命。实际上,他们对现实也有不满的地方,有一次我们周队长,山上的地那么多,为什么不多开垦一些出来,多种一些粮食呢?你们猜周队长怎么说?

我看了大家一眼,继续说道:“周队长说:‘种那么多地干啥,种得再多,能够分到手的口粮也只有那么多,一道政策的杠杠档死了’。所以,队里劳动出工不出力的情况多了。再说了,连我们都没有任何办法摆脱命运的束缚,何况农民呢。

“刚开始我连乡都不愿意下,我肯定是不愿意当一辈子农民的,可是我们又没有任何办法,即便是愿意进城扫马路,从事最低下的劳动,都不可能,谁敢回去?

“我们现在是在忍受,在等待,时间一长会是怎样的情况,我都不敢想了……”

在这宁静的夜晚,满天的繁星,明亮的皓月,凉爽的秋风,更能够引发我们的这种情绪。说实在话,虽然当时要求我们做好“扎根一辈子”的准备,我敢说绝大部分人都没有想到要真正当一辈农民。可是,又没有任何人来说一句话,说你们当够几年农民就可以回城了,于是就陷入了一种迷惘的期待中,越是迷惘,就越苦闷,越苦闷,就越迷惘。

望着天上的北斗星,有人轻声地哼起了那首充满期望的歌:



   抬头望见北斗星

心中想念毛泽东

……

当时我们都是这么做的,遇到困惑的事,就想念毛主席,他就是大救星啊。多少年以后我才感到:正是这颗“北斗星”把我们指引到这里来的啊,想念他,能想出什么名堂吗?





岁月的那条小溪 195


第十四章

   

艰苦劳动的考验,对前途的迷惘,精神的苦闷不由自主地会来到我们中间,对于每一个知青来讲,这都是考验。

我一样苦闷,可是我又不愿意整日的唉声叹气,任苦闷的心情来蹂躏我的心。我不能满足于那些我已经熟悉的简单劳动,我是一个生性活跃的人,战胜苦闷的最好办法是,是在现有的环境下做一件更加有意义的事情。

我们的山脚下,一条小溪长年累月的流动着,即便是最干旱的季节也不会断流。我想,能不能在这条小溪上做文章呢,小溪能推动水磨磨面,还能不能做别的什么事?比如建一个小水电站,这样就可以解决南岔的照明问题。这个问题一经提出来,立即将我从那苦闷和烦恼中解脱出来,我开始幻想那将是一个什么样的水电站,如果我们有了水电站,就可以抛弃那昏暗的煤油灯,坐在明亮的灯光下看书学习了,那样,即便是从事再艰苦的劳动,在劳动之余,我们就可以从书本中获得无穷的精神食粮。我还想,看书学习应当是知识青年与农民的最大区别,也是解除劳作和苦闷的最好良方了。

我并不懂得如何建造水电站,于是我开始学习知识、收集有关水电站的资料,我还没有向同学们公开提出这个想法,但已经开始为此铺路搭桥了。

年初的时候,周先宁曾代表我们知青小组参加了宝鸡县的“知识青年积极分子代表大会”,他回来以后,给我带来了两个好消息。他回来说,在会上,一个宝鸡知青知道他是西安交大附中的知青后,问他认不认识张自力?周先宁说,咋不认识呢?我们还是一个队的知青啊。那个宝鸡知青就是一九六五年我在汉中参加航模比赛时认识的郝振英。郝振英还说唐令西也和他一个队,从此,我们便书信来往了。

另一个好消息是一个叫张协的西安三中的知青,就在我们相邻的甘峪公社插队,也热爱搞航空模型。虽然我们未曾谋面过,当他听周先宁说自己队里有一个叫张自力的人搞过航模,就翻山越岭地找了过来,知青的经历加上兴趣的相同很快就使我们成为朋友。

我记起郝振英曾来信说他们队就有一个小水电站,同时,他们还保留有一架线操纵模型飞机。还说他们利用报废的汽车零部件,改装成功了一台拖拉机,不但可以耕地,还可以搞运输呢。这么丰富的实践活动,对我来说具有强大的吸引力。于是,我约好张协,决定到郝振英插队的宝鸡县香泉公社去一次。

我们打听到,从晁峪到香泉,虽在同一个县,距离却很远,我们要乘坐火车一路往西,到一个叫石家滩的小火车站下车,再乘坐石家滩到香泉的汽车,到香泉就好找了,他们队就在镇上。可在石家滩停靠的火车只有一趟半夜到达固川、凌晨到达石家滩的慢车,这是我们无法选择的。

一九六九年十一月下旬的一天下午,我约张协在我们队里过了一夜后,就朝固川车站出发了。那是一个很阴沉的天,要变天了,但是我们却浑然不觉,一路兴致勃勃地交谈着下乡以来的感受,当然大多是关于对理想的憧憬和下乡的无奈了。张协和我一样,也是高六七的毕业生,他有很好的家庭环境,也热爱航模活动,也有从事航空事业的理想,当然也和我一样,这个追求被无情地终止了。

还未到达固川车站,天上就开始飘起了雪花,下刀子也改变不了我们去香泉会朋友的主意。离开生产队时,我想才十一月分嘛,还不太冷,就没有穿厚棉衣,现在,天上在下雪,气温在降低,我们在一个极小的火车站,要等到半夜,好孤寂好寒冷啊。只有飞机这个话题,才能燃起我们心中的火,给我们带来一些温暖。好不容易到了半夜,火车到了。几个小时后,天还没有亮,我们到了与甘肃交界的石家滩车站。

下了车以后,雪还在下着,我们只有在候车室里等待着天亮。同时,我们得到一个不好的消息:因为下雪路险,开往香泉的班车取消了。我们向别人打听到香泉到底有多远,候车室里的老乡告诉我们说,到香泉的公路有近八十里路,走小路要近一些,但是这么大的雪,小路恐怕是走不成的了。

是继续往前走到香泉,还是原路返回?我们正当年轻气盛之时,大雪岂能挡住我们前进的路?走,这肯定没有红军长征那么艰苦!

又是一个银妆素裹的世界!皑皑的白雪覆盖着所有的山峦。天刚放亮,我们就从石家滩车站出发了。小路根本就找不见,我们只有沿着山区的简易公路前行。雪已经没过脚踝,我是穿着一双“解放”胶鞋出来的,不一会,我的鞋就被雪水浸透了,双脚冰冷。从石家滩出来,要翻过一架大山,然后又进入川道,雪后的寒风直往人的心里钻。虽然在不停的走路,而且是走白雪完全覆盖的路,可仍然抵挡不了寒冷的感觉。

这一带的山没有我们南岔那么大,也有一些稍微平缓一些的山坡。我和张协边走边聊,张协突发奇想的说道:“张自力,你看,如果在顺着那山坡修一条跑道,做一架飞机,从山坡上滑下来,积累到一定的速度,不就飞起来了吗?”

我说道:“你真有想象力啊,那应当叫滑翔机,只要积累到一定速度,没有动力也能飞起来的,不过四面都是山,往那里飞呢?”

张协也认真地说道:“顺着山沟飞不行吗?不是说有山坡气流吗?顺着山坡气流,可以将飞机越飞越高嘛。”

我看到四周都是高山,即便是有风,也会随着山弯旋转,就说道:“山坡气流的形成是有条件的,这么乱的山区,风向不稳定,很难形成强的上升气流。不过,你的话倒提醒了我,我见过滑翔机,不复杂的,有条件的话,我们是可以做一架滑翔机或者飞机啊。”

没有想到,几十年以后,我真的应了这句无心说的话。我们一边说,一边走,后面只留下两行清晰的脚印。




岁月的那条小溪 196


在大雪地里走山路的确困难,当我们走得十分疲乏时,就开始问遇到的人:“乡党,从这到香泉还有多远?”

老乡大都十分客气:“还有不到四十里路。长着呢。”于是我们接着往前走。走了好一阵,再问路上的老乡有多远,得到的回答会是:“还有四十五里呢?”这令我们费解,似乎我们这一阵是往回走的。后来才知道,这种事经常发生,山区的老乡对路的远近概念不强,只是凭着自己的概念判断路的远近,即便是“误导”了别人,他们的心肠也是热的。这一路要经过通洞、赤沙等几个公社,中午时分,我们在一个公社的小时堂吃了一顿饭,稍事休息,又马不停蹄的前行了。

我们足足在雪地里走了一天,下午五点钟的时候,我和张协终于到达了香泉公社,一问,郝振英他们离镇上不远,我们没有费事就找到了他们。

郝振英、唐令西、李礼元都在这个生产队,见到我们这么大雪天,又走了近八十里山路赶到香泉,他们非常吃惊。我说道:“我们出门时并没有下雪,叫我们赶上了,没有办法啊。快一点拿一双鞋打一盆热水来吧,我还穿着解放鞋呢。”

水电站似乎并没有运转,他们男生就住在水电站的房子里,这比我们住的地方敞亮、干净得多,还有炭火取暖。等到我们洗完脚,将身子烤暖后,就该吃晚饭了。

这一天,知青灶上吃的是红色的高梁面糊糊和包谷面馍馍,当然也没有菜。几个女生帮我们盛了糊糊以后,我只听到一个女生对另一个女生说:“这时郝振英带来的朋友,这两碗(糊糊)记在郝振英头上。”我感到惊诧了,不是“天下知青是一家”么?一碗高梁面糊糊还记那么清?我们南岔一队,常常会有知青进山打柴,有多少饭,一人一口,也从来没有记过一次帐呀。

后来才知道,他们队上吃饭是要记帐的,这会影响到年底的分配。那么,工分不同也必须记帐,也会影响到分配。关于经济帐,他们算得十分清楚。几十年了,我没有忘记这件事,并不是想责怪那几个女生小气,而是深切的感到,在那个物资匮乏的时代,扭曲了多少人纯洁的心灵啊。

晚上,我向郝振英谈了我和张协来香泉的目的:一是要过过航模瘾,把他们的线操纵模型拿出去飞一飞;二是了解有关水电站的情况。

郝振英说:“飞机好办,明天早上我们可以到学校的操场上去飞,有雪也不要紧,在飞机飞行的圆周上放几张芦苇席子,只要能起飞就行了。至于水电站嘛,你那里我没有去过,你们准备搞多大的水电站?你把情况说给我听听。”

我说道:“我们小队加上二队的一部分,如果只考虑照明,大约二到三个千瓦就够了。如果建水电站,建五个千瓦没有问题。”

“你考虑过水能够不够呢?”唐令西问道。

“我想,峡里那台水磨,至少需要十个千瓦的功率才能推动那一米多直径的石磨吧。水磨用的是三条溪的水。如果我将水电站修在我们一队,只减少了从畜牧场流出来的水,杜家沟和南岔沟流出来的水怎么说也要占到峡里这股水的百分之八十左右,发五个千瓦的电应当没有问题。”这些数据我已经考察过了,随口就说了出来。

我接着说道:“还有,你们这里是在川道上,水量大一些,但水的落差小。我们队在深山老林里,水量大约只有你们这里的四分之一吧,可是落差要大的多,每十几米距离就可以有将近一米的落差,修四百多米的引水渠,聚集三十米的落差不成问题。如果功率不够,将引水渠加长,增大水的落差不就行了?”

郝振英说道:“看来张自力是有准备而来的嘛,已经做了那么多工作。”

我说道:“我看了一些资料,也知道水量小,落差大,与水量大,落差小,使用的水轮机不一样。我还基本设定我们将采用滚轮式水轮机,渠水从引水管冲下来,直接冲击水轮机的叶片。那水轮机叶片与我们飞机模型的机翼翼型大致是一样的。不过,我不知道这样功率的小发电机哪里有卖?大致得多少钱?”我深知我们队的贫穷,如果要花太多的钱,恐怕这件事情就办不成。

郝振英说道:“据我所知,这么小的发电机恐怕现在没有卖的,谁造那么小功率的发电站?不过我听说有一种方法可以发电,也很省钱,就是用电动机来发电,据说只要将电动机的三个线圈上并联三个大容量的固定电容,只要转子转动,就会有电流产生。”

我对这个方法很感兴趣,连忙问道:“电动机发电,这个技术可靠吗?”

郝振英回答道:“我也是从杂志上看到的,自己没有做过,我想应当是能行的吧,只不过上面也介绍到它的效率比较低一些。”

这么小功率的发电机不好搞,这我已经听说过,正为此事担忧呢,听说在电动机上并联几个电容就可以发电,这让我喜出望外。至于这个方案的可靠性如何,没有经过实验,谁也说不准。

唐令西说道:“张自力,要将这些想法便成为现实,是很不容易的事呀,你想过没有,制造水轮机、修机房、安装管道、架设线路,相当复杂相当困难呢。”

我笑了笑,说道:“没有困难的事,要我们做啥?你们可以造拖拉机,我就能克服困难搞水电站。”

实际上,我也考虑过这些问题,不过当时我都是从好的方面去考虑的。我们是交大附中的学生,可以从交大那里获得帮助;为了办校办工厂,我和交大校办工厂的厂长很熟识,要加工一个水轮机不会有问题;金兰珠是交大子弟,她的牺牲在交大引起了广泛的同情,我们在金兰珠下乡的生产队建水电站、做好事,无论技术、物资上遇到困难,交大一定会支持我们的。想到这些,我就充满了信心。

接下来我们讨论了许多问题,例如水流量的三角测量法,水能量的计算等等问题。我已经感觉到,在这些探索和实践中,我已经大大地丰富了课堂上学到的知识,思想的境界也离开了课堂、学校,进入了一个科学的、更加广阔的天地。

第二天一早,我们拿着那架线操纵模型飞机来到了公社学校的操场上,我们在雪地里扫出一条小跑道,将飞行的准备工作做好,启动了发动机,手握操纵柄,开始了令人心醉的飞行。我虽然不能将线操纵模型飞机的全套特技动作飞出来,但是拉个过顶、翻几个跟头还是没有问题的。已经有三年多没有动过模型飞机了,看着那上下翻飞的模型飞机,我心里充满了兴奋,模型仿佛又将我的心带上了蓝天,飞向那理想的境界……





(注:我已经将有关南岔的一段视频上传到“我的播客”中,点击我的博客首页左上方“我的播客"就可以观看。)
视频地址:http://you.video.sina.com.cn/zhangzili

岁月的那条小溪 197


经过香泉之行,在南岔一队建一个小水电站的思路已经清晰了,我不愿意平庸地度过我的一生,那怕是在这贫穷的山村,我也要尽力让我的生命闪耀出火花,我下定决心,要将这个想法变为现实。

回到队里,我先将这个想法告诉给了同学们。大多数同学表现出极大的兴趣,向我询问了许多技术问题,我将我刚掌握的知识告诉大家,引起了大家热烈的讨论,也得到同学们的支持。

俞祥敏说:“我爸是教水利的,有关水能的问题可以问他。”

叶明富说:“我爸在交大校办工厂工作,机加工的事情可以找他。”

陶青青说:“为了纪念金兰珠,这个水电站就叫‘金兰珠’水电站吧?”

……

经过讨论,全队知青达成了一致的意见:在南岔建一座小型水电站,取名叫‘金兰珠水电站’。

对于电动机发电和水轮机的制造,我一直没有把握。为了稳妥起见,我并没有立即向生产队汇报这件事,而是希望去一次西安,在解决电动机发电和水轮机制造的问题后,再正式向队里汇报,商量具体工作的安排。

一九六九年底,我来到西安交大电机实验室,请教老师和师傅们,在电动机的三个线圈上并联三个大容量的电容是否可以发出电来?他们回答说:“电是可以发出来的,只是效率低一些。”

我向他们讲述了我们想利用南岔一队的水力资源,建造一座小型水电站的想法,我说:“那样的话,在金兰珠曾经战斗过的地方就会有电了,我们也可以在电灯光下看书学习了。”

老师和师傅们十分赞赏我的想法,交大的教职工也都知道金兰珠的事。他们得知我是来自南岔一队,要在金兰珠牺牲的地方建造水电站,都表示愿意帮助我。我立即提出来,请他们帮助我做一个这样的实验:用电动机发电。

交大电机实验室里各种实验设备非常齐全,在一个实验台上,师傅们用万向节将两个电动机连接起来,在其中的一个电动机的线圈上并联了三个大容量的电容,引出输出线,接上了三个大灯泡。一切准备就绪,随着一声:“启动”,电动机转动起来。三个灯泡的灯丝慢慢地变红了,不一会电灯泡发出了光芒。只是亮度还不是太高。

我连忙问道:“师傅,这个灯泡是200W的,我看达不到200W,不太亮嘛。”

师傅们说道:“这跟电动机的转速有关,你看,我提高电动机的转速,它就会更亮一些的。”这台实验设备的电动机是可以调速的,师傅提高了电动机的转速,灯泡瞬时变得更亮了起来,并发出了耀眼的光芒。

我感到异常地兴奋,这光芒告诉我,利用电动机发电是可行的,尽管机械效率低一些,这对我们来说不是大问题,那条小溪整日无功地流淌,浪费一点没有什么,只要能发电就行!

在交大电机实验室的实验成功令我大受鼓舞,我似乎已经看到我们的小水电站建成并发出了电,南岔的山坳中除了星星外,还将要有“金兰珠水电站”发出的点点灯光。在整个晁峪公社都没有电的时候,我们这个偏远的小山村却可能有电灯了,而且是我们知青自己建造的水电站发的电,这是何等自豪,又是何等骄傲的事啊。

我又回到了母校。时隔近一年,母校的的变化不大,老三届同学全部下乡插队以后,从小学升上来几个年级的学生,校园里冷清多了,据说有时还能上几节棵,又说他们要招工或者下乡,总之,文革还没有结束,一切都在混乱中进行。

只有田师傅他们还在继续办那个校办工厂,此时校办工厂已经由 陈孝华老师负责了,原来的食堂改造为车间,里面已经安装了一些设备,虽然还没有正是开始生产,一个工厂的雏形已经形成。原来是炊事员的杨师傅见到我很高兴,说道:“张自力,这个工厂办得好啊,我参加了工厂的管理,一天忙忙碌碌,比闲着有劲多了。”是啊,人们大都不愿意过那种终日无事可干的日子。我是这个工厂的创始人,师傅们没有忘记我,围着我,都夸这个工厂办得好。

我找到了陈孝华老师和田师傅,向他们讲述了我们要建造水电站的想法。陈老师对我有些了解,从成立学校航空模型小组到创办校办工厂,他知道我是敢作敢为的人。他平和地对我说道:“这是一件好事嘛,在学校你办校办厂,下乡了要搞水电站,这是你的性格。需要什么帮助就告诉我,学校会支持你们的。”

田师傅却有点惊讶:“什么?要造水电站,还要发电?这件事那么容易就能办成吗?你们还是学生呀。”

我详细地向他们介绍了我们生产队的那条小溪和那个磨房,也介绍了我们对这个水电站的设想,我说道:“小发电机不好搞,我们就准备用电动机发电,这个实验我已经在交大电机实验室做完了,现在只差购买合适的电动机了”。

陈孝华老师说道:“你们准备发多大功率的电?”

我已经计算过,如果单是照明,有两、三个千瓦就够了,一共是有十几户人嘛。便回答道:“第一步有三、四个千瓦就够了。如果照明能够成功,第二步考虑磨面呀什么的,再加大电动机的功率。”

陈老师听到了我的计划,说道:“学校有一台闲置的电动机,是4.5KW的,如果能用,你就拿去,不过要交一点钱哟,就几十块吧,否则学校没有办法下帐。”

陈老师领着我到仓库的一角,我看到了那台已经落满灰尘的电动机,还比较新,只是脏一些。这对我来说真是喜出望外,对于我的第一步计划,这台电动机还是能够满足要求的,只是放置的时间长了一些。花几十块钱买一台4.5KW的电动机,会为队里省下不少开支的。我想了一下,说道:“这台电动机给我留下吧,我这次没有带钱,下次来我就拉走它。”实际上我是想用这台电动机到交大去做一下实验,我要亲自看到这台电动机发出的电才能放心。我谢过了陈老师后,与田师傅一起到了他的办公室。



岁月的那条小溪 198


在办校办工厂时,我和田鸿生师傅成了很好的朋友,他要大我十多岁,处处把我当做小弟弟来呵护。

他知道我要建水电站后,开始有点吃惊。当他得知我的全部计划,知道我们已经在交大电机实验室作完了实验,并且取得了成功,也替我高兴。我已经解决了电动机的问题,剩下的关键问题就是水轮机了,他说:“你说说看那个水轮机是什么样子的?”

于是我大致地介绍了滚筒式水轮机的工作原理,当具有一定速度的水流冲击机轮后,使机轮转动起来,机轮的轴带动一个皮带轮,将转动传递给电动机,就可以发电了。我说:“原理很简单,但是要做成就不容易了,我的机械设计能力还达不到这个水平,想请田师傅帮忙啊。”

田师傅毫不犹豫地说道:“我兄弟的事情,就是我的事情,我一定会尽力的。听你的意思,那个水轮机就像一个鼓风机嘛。”

我说道:“结构大致相同,只是他们的作用相反。鼓风机的机轮往外吹风,水轮机是水流冲击机轮再带动电动机发电。”

田师傅说道:“叶片是什么模样我不知道,但是这一套机械系统我会帮你计算和设计出来的。按你们的要求,再加上保险系数,可以按照六个千瓦的功率设计。另外,你尽快提供给我水轮机的转速是多少,这关系到皮带轮的配置。至于供水系统、送电系统我也是外行,就要看你们的了。”

我说:“好的,这次我是来打前站的,回到南岔我得向队里汇报,取得同意后我再来,那时我们就会有数据了。”

田师傅突然说道:“张自力,晚上你住在哪里?”

这时我才想到,姐姐一家已经于一九六九年秋天随部队调到兰州工作,我在西安已经没有家了。要去住旅社,那要花多少钱哪!田师傅知道后就说:“住到我那里去吧,我住在教工宿舍,我一个人住一间房,我还有炉子,吃饭的问题都可以解决。将来你如果真要搞,主要的工作恐怕还得依靠交大校办工厂,住在我那里方便。”

我还有什么话说呢?田师傅知道我们下乡知青没有钱,他是在帮助我。我也知道田师傅的爱人在苏州,这里只有他一个人,于是,我就接受了这个邀请。

可以说,我这次来西安的目的全部达到了,从交大到附中,我只要将想法讲清楚,都会得到大力支持,这令我十分高兴。

回到南岔一队,我把这个想法和已经做了的工作,向大队李生贵书记和小队周队长、刘队长做了汇报。他们对水电站根本就不会有什么了解,刘队长不解地问:“水怎么能发电呢,不都是用火发电吗?”我费了好大的劲,从队里的水磨讲起,通俗地讲述了利用水力发电的原理和过程。

还是李生贵反应快,说道:“这是知识青年要改变山区面貌呢,的呀是,是新生事物么,要支持呢。”

周队长说道:“明天早上给社员说一下,看一下大家的意见怎么样,行不行。”

第二天早请示后,周队长对全体社员说了知青们想在南岔建一座水电站的想法,征求大家的意见。

当听了建水电站主要是解决照明问题时,一些社员并不是很感兴趣,上世纪七十年代初还没有电视机等家用电器,有的人家连煤油灯都不点,绝大多数人又都不识字,根本就没有看书的需求,天一黑就睡觉是他们长期以来的生活习惯,要照明干什么?

有的社员说:“要电干什么?没有电我们不是活得好好的。”

当听说以后还可以用电磨面时,这才有点切合了社员的实际需求,水磨磨面太慢了,磨几十斤面要大半天时间,还要不停地围着水磨转,一边撮一边往磨孔里倒玉米或者麦子。周文官见过电磨,说道:“那电磨好嘛,又快又干净,只不过要花多少钱才能办成啊。”

这是一个实际问题,队里很穷,要花钱多了,队里承受不了,水电站也办不成。除了发电机只用花几十元钱,造水轮机我已经与交大校办工厂讲好,我只付材料费,加工费不算,这两项加起来决超不过二百块钱。但买水管建造输水管道以及架设送电线路要花多少钱连我也不知道,就没有办法给社员说清楚。

尽管我们知青都说水电站建成后大家都有好处,可大多数社员都不说话。这一点倒是我没有想到的,我原本想,这是在为改变农村的落后面貌做好事啊,谁不盼望自己生活中有电,那多方便啊。可是,社员注重的实际,他们想象中,建造一个水电站,不知要花掉队里多少年的钱呢,对于吃不饱饭的人来说,用电是奢侈的,填饱肚子比用电要重要得多啊。

还是刘队长有水平,他说道:“李书记说了,知识青年是用自己的文化知识,哈,改造农村的落后面貌,是新生事物,哈,贫下中农要支持。不支持就是政治问题了。我说就叫张自力他们先干起来,没得钱了再说嘛。”

周队长说道:“我看行,张自力他们花自己的钱,已经做了实验,能发电,就叫他们搞吧。”

两个队长说了话,其他的社员就不好多说什么了。知青们都很高兴,这样,我们就可以正式开始为建造水电站而工作了。




岁月的那条小溪 199


第十五章



当我再一次来到西安时,离一九七零年春节不远了。

来西安前,知青们把自己养的那头怎么也养不大的猪给杀了,除过知青组留下一点肉揽成“臊子”,以便以后改善生活外,每个知青还能分到二斤肉,大家嘻笑着说道:“春节带回家向家长汇报了,这二斤肉是我们下乡一年多的劳动成果啊。”

那头猪是六九年年初时,周队长建议我们养的,他说你们十四个人,每人每天一把草就把它养大了。但是,我们每天劳动回来一身疲惫,没有人好好打草喂猪。猪还小时,饥一顿饱一顿地喂它吃我们锅里剩下的包谷糊糊和包谷糁子,等到猪长大一些,再喂它吃草,它却不吃了,光等包谷糊糊吃。社员说,这样喂,光长了膘了,猪的架子撑不起来,最后也长不了多大。结果杀它的时候,毛猪恐怕也只有八十多斤。但是,这个猪的肉却十分紧密,还特别香,不知真的是肉长得好,还是长年吃不到几片肉,把我们馋的都变态了。

另一件好事是队里要年终分配了。关于怎么分配,男生和女生还互相发生了一点小争执:女生说男生挣十分工,比女生拿的工分高,应当多分一点;男生说女生虽然工分低一点,但是吃饭要比男生少多了,更多的“家务活”又是女生操持的,干脆,也不计谁多谁少,平均分配算了。

我们队的每天劳动价值在全公社算是很高的,每个劳动日好像结算了四角多钱。据社员说,西山地区劳动价值低的生产队每天只有几分钱,要倒贴钱给队里钱才能领回一年的粮食。社员说,我们队之所以劳动价值高,一是由于队里有扯板、核桃、熏扫帚等副业;二是队里的人员结构好:“看,男女一共三十来个劳动力,光你们知青就十四个人,还都是年轻力壮的好劳力啊”。

最后的分配方案还是按照男生的意见办的,将知青组的全部收入,留下一部分作为公积金,其余全部平均分配,我记得好像每个人分配了三十多不到四十元钱。这下好了,我到西安去的话,不再囊中羞涩了,西安开销大,这几十元钱给我壮了胆。

这是我们劳动了一年所得的全部收入,是我们流血挥汗,用我们的辛勤的劳动换来的。我们十分珍惜这劳动的成果,却又不斤斤计较个人的得失,这就是我们南岔一队插队知青的风范。

这一年春节,我们队全体知青都回到西安,聚集在金兰珠的家里,看望和安慰金兰珠的父母,慈善的老人,忍受着失去爱女的痛苦,勉励我们好好干出一番成绩来,还一再叮咛我们一定要注意自己的安全。我们用自己养的猪的肉,在金兰珠家包了一顿饺子,说实在话,这顿饺子的是酸是甜是苦是辣,我至今都说不清……

我是提前来到西安的,就住在交大田师傅的宿舍里。我将那两斤肉和半袋包谷糁子交给田师傅说,我就在你这里入伙了啊。除了粮票和很少一点钱,我再没有能力给田师傅什么。田师傅说道:“就是你什么都没有,都要住在我这里,看着你们这点年纪,就到那深山老林当农民,我……”田师傅显然很伤感。

多么好的田师傅啊,我想。

事先,我已经根据需要,将水轮机的转速大致计算了出来,春节前,根据这个参数,我和田师傅一起将水轮机设计了出来,钢板的外壳,带叶片的机轮,固定的轴承座,一样一样都画得清清楚楚。当然,所有的机械结构都是田师傅设计制图的,我只是一个外行。

我已经和交大校办工厂的领导说好,过完春节一上班,我就可以在校办工厂加工水轮机了。

这是一个难忘的春节,几个月前,母亲和姐姐一家已经去了兰州,我第一次没有和家人在一起过的春节。田师傅住的宿舍紧靠马路,看着马路上熙熙攘攘川流不息的人们,他们都在为过春节忙碌着,虽然手上的礼物不丰富,但也是竭尽可能将春节时一家人的团聚搞得热热闹闹,充满了亲情和温馨。田师傅也没有回苏州,两个孤独的男人看着窗外人流发呆,各自想着自己的心事。

我一方面十分的惆怅,在别人举家团聚的时候,第一次离开亲人独自一人在外,感到很孤独也不习惯。另一方面我又很振奋,因为我已经正式开始了水电站的建设,那漆黑的夜晚,南岔山沟里将出现的点点灯光引起我无限的遐想。没有了航空事业,搞个水电站也完全可以籍慰我的心啊!我已经把这个水电站当作是我的理想和对未来生活的憧憬来追求了。只是这个工作刚刚开始,前面的路上还有什么困难,水电站能否搞成功还是一个未知数,使我同时又陷入了无穷的担忧之中。

看着窗外忙于过年的人们,我禁不住感慨起来,“诗句”便涌出了我都胸膛:



节日里,

欢乐的人们,

可是我却感觉不到节日的气氛。

餐桌上,

美味的佳肴,

可是我连咸淡都分不清。

是远离了亲人,使我感到孤寂难耐?

还是哪一个多情的姑娘,

扰乱了我的心?

啊!

是金兰珠水电站将我牵挂,

是那秦岭深山的点点灯光,

令我展开翅膀,

追求蓝天的无垠。

……

上中学时,我还不是一个文学爱好者,几句不通的话也称不上什么“诗句”,可是,一九七零年的那个春节确实给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远离亲人的惆怅,看不到前途的迷惘,对水电站的幻想等等一股脑地在春节的那一刻涌上我的心头,象打破了一个百味瓶,真不是滋味啊。



岁月的那条小溪 200


并联在电动机上的三个大容量电容很令我伤脑筋,我自己装过收音机,按照当时购买零件的记忆去寻找,哪里都没有卖的。人家说,这种电容是电力工程上用的,建议我到旧货商店去看看。来到旧货商店,仍旧没有找到这种电容器。一天晚上和田师傅在一起交谈,说起了这件事,田师傅说:“你可以到交大设备处去问问嘛,西安交大还能没有这样的电容?”

我对设备处一点都不熟,但是,只要有线索,我就会努力去追求。来到设备处,我问一个正在办公的老师有没有大容量的固定电容。

那个老师查看了一下手册说道:“有,还有几只这样的电容。”

我赶紧说道:“那卖给我三只吧。”

那个老师笑了笑说:“我们只是管理单位,不卖东西的啊。”

这个我不怕,只要你有,我就有办法。我找来了设备处的处长,告诉他我是附中的学生,来自金兰珠下过乡的地方,现在,我们为了改变农村的落后面貌,要在南岔修建一个水电站,就缺这样的电容了,希望得到设备处的支持。

那个处长有兴趣地听完我的述说,不相信地说:“金兰珠是交大子弟,她的事我知道,不过,你们还能造水电站?还是用电动机发电?”

我赶忙向他介绍了在电机实验室的实验,和我们队里的水利条件。人们到底是愿意支持愿意做一些事情的年轻人的,那个处长问明了处理仓库里有我要的电容后,指示下属将电容卖给我们,还强调说:“他们哪有钱,象征性的收一点钱算了。”这样,我很顺利地买到了电容器。

春节一过,趁同学们还在西安,我计划先将电动机从附中买回来,然后,用自己的电动机和电容器到交大电机实验室做试验,我要让大家看到用这样的办法是能够发电的,以增强我们的信心。

那天,叶明富、王茂生、杨自光等几个同学和我一起来到交大电机实验室,看着实验室的师傅们安装好设备,连接好线路,等到电动机转动起来的时候,电灯泡也亮了起来。

这一次用的是我准备当发电机用的设备做的实验,这个实验说明这台电动机是好的,只要我们的水轮机能够带动电动机转起来,它就可以发电。这不仅使我放下了心,还大大的鼓舞了其他的同学。

叶明富的父亲是交大校办工厂的一位老车工,水轮机的主轴我就委托他来加工了。见到叶明富也在为水电站工作而出力,叶师傅非常高兴,跑前跑后,先是下料,又来到自己的车床旁,一丝不苟地干了起来。切头打中心孔,粗车外园,精车下轴承处,忙乎了一天将车工活做完,他还要送去画线,继续干铣键槽等工序,直到全部工序完成,一根精美的水轮机的轴就加工完毕了。

水轮机的机轮和机壳是比较难加工的。首先是机轮,那一组叶片有三十多片,每一片叶片的剖面形状是弯曲的,好像飞机机翼的翼型,是用钢板做的。于是,我就将钢板在剪板机上裁好,底下垫上一块厚钢板,用榔头一榔头一榔头地敲,使钢板变形,再拿到样板那里比照,直到符合要求。

我发现干任何活都不容易,一把榔头不重,可是用它敲一上午钢板,右臂就酸痛得不行,我只好放慢一点速度,慢慢地适应这个工作,而三十多片水轮机的叶片,也需要几天才能完成。

机壳比较大,形状也很特别,我用放大法将图纸上要求的尺寸在钢板上画了出来,按照田师傅教的方法,还留有一定的余量。机壳两则的钢板比较厚,非得用“气割”的方法才能将钢板割开。

这几天,我和叶明富等人一直在交大校办工厂忙碌着,一个水轮机虽不复杂,但是也要牵扯到不同工序之间的协作,我们一边忙着自己干活,一边将一个工序干好的活拿到下一个工序那里进行加工。好在这几天,工厂的师傅们都已经知道我们在干什么了,他们非常支持我们,我们的工件到哪里,哪里就优先加工。生产调度也积极帮忙,我们的工作进度没有受到什么影响,很快的进行着。

春节过后不久,大部分同学要回生产队了。说实在的,我们这一拨老三届知青,还惦念着队里的生产,回西安过完春节后,都很及时地回到生产队参加生产劳动。我由于水轮机还没有做完,就一个人留在了西安。

机轮的叶片敲完了,我将轮机两边的挡板穿在轴上,将叶片按照事先画好的线点焊在挡板上,等到全部叶片都点焊好,再对不合适的地方做相应的调整,然后焊成一个整体。田师傅说,这样焊出来的机轮“同心度好,转动起来不会摇摆”。

接下来是焊接机壳,因为机壳的形状复杂,焊接时,田师傅放下了手中的工作,和我一起干了起来,他有相当高的钳工技术,和焊工配合起来,一边点焊,一边用榔头将钢板变形,由于他的参与,即可很快也焊好了。

经过十几天的工作,我终于将这台水轮机完成了,我和田师傅试着将它组装起来,装上轴承,用手一转,水轮机的机轮便飞速地旋转起来,看着转动的水轮机,一下子忘掉了十几天来怎样地奔波在交大校园各处,怎样的加工出每一个零件,我完全忘记了疲劳,脸上露出了兴奋的笑容……

十几天来在交大的工作,使我深切的感受到交大各方面的热情支持。我也感受到,能够得到这些支持,很大一部分原因是我们是来自金兰珠曾经下乡插队的地方。金兰珠的牺牲,在社会上引起了很大的反响,由于她是交大子弟,整个交大都知道了这件不应当发生的惨案。人们对生命是敬畏的,即便是在生活困难的时代,对于一个二十来岁年轻的生命不明不白地逝去,是充满了同情的。在交大,金兰珠就是一张通行证,走到哪里,只要你说出是来自南岔一队——金兰珠曾经插过队的地方,就没有办不成的事情,我之所以那么顺利的完成了水电站的实验和水轮机的制作,完全得益于这一点。
2#
发表于 2008-4-2 14:16:34 | 只看该作者
田师傅是谁呀?
3#
发表于 2008-4-2 21:30:03 | 只看该作者
  广阔天地 大有作为

[ 本帖最后由 乐山怡达 于 2008-4-2 21:32 编辑 ]
4#
 楼主| 发表于 2008-4-2 23:06:55 | 只看该作者
拓石---我曾经呆过的地方。
5#
发表于 2008-7-17 14:57:18 | 只看该作者
小说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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